2009年1月26日 星期一

『淡水河畔』2




2.富商周進財的背景 


巷弄裡,七里香的芬芳在空氣中飄散著,一陣和煦的微風吹掠過秧苗,白鷺絲佇立在田埂旁啄食從土中翻出來的蟲子,揮汗如雨的農夫們在田中央除草。這時,有幾輛腳踏車從田埂旁經過,當中有個人忽然大聲喊道:



「頭家來了!頭家來了!」佃農們口中的頭家正是碾米行的老闆周進財。


 




周進財為人爽朗,一路上逢人便打招呼,好像整條街是他開的,路上的行人全成了親朋好友似的。他穿著一襲長袍馬褂,是在延平北路的綢緞莊量身訂做的,上等絲質加上裁縫師傅的精巧手藝,穿起來既貼身又體面,更加把本人襯托得意氣風發。


 


 




 


周進財從父執輩繼承下來的田產,大半租給大稻埕的佃農種稻米,等到收成後再向佃農收購稻米,送到自家開設的碾米行,去除稻殼和粗糠,再篩製成精米,周進財從無到有,親手打造這家遠近馳名的米行,並供應了町內主要糧食來源。


 


如果要在大稻埕經營碾米店,必須要有相當的財力和田產,以及日本人在背後撐腰,一般人肯定無法做到這樣的生意,周進財不像是普通人眼中的田僑仔(土財主)只曉得揮霍無度,落得坐吃山空的下場;他精打細算地運用手裡每一分錢,賺取更多的財富,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。


 


於是,日本政府來台灣進行殖民統治,他就懂得利用資源,巴結「宮前町」內有勢力的官吏,藉此建立自己的人脈,不管是唐山來的商人也好,日本來的貴族富商,他總有辦法迅速跟對方熟絡,探聽到第一手的消息;買進賣出轉手套利,把庫存的米糧變成現金,對他來說簡直有如探囊取物、易如反掌。


 


只是,周進財是當地的鄉紳,又與殖民政府保持長期的友好關係,實質上等於日本人的綁樁,也就是日本政府為了鞏固政權而扶植的在地勢力;說穿了周進財就是幫助日本人壓榨台灣同胞。而米行老闆身兼代工業者和供應商的雙重角色,從中賺取暴利的行為其實是剝削辛苦的農民。


 


印堂飽滿、容光煥發,蓄著八字鬍的周進財一進店裡,米行的夥計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起身迎接,長工阿福拎起公事包放在陳列櫃上,接著把裡面的帳冊取出來攤在桌面,將椅子拉開,待周進財坐定後送上一杯好茶,給頭家潤潤喉。


「老爺,請用茶!」


周進財接過茶碗,半掀茶蓋,鼻子湊近一聞,「好香,是烏龍茶?」


阿福微微露出笑顏說:「老爺鼻子很靈,是太平町藥商送來的凍頂烏龍。」


「這樣啊,難怪香氣特別濃郁。」說著很快就把一碗茶給喝完了。


夥計在一旁隨即奉上盤點好的庫存清冊給周進財過目。


 


這時,周進財似乎想起了什麼事,對著長工說:


「阿福,你去蓬萊閣幫我收個帳,伊店上個月的米錢還未繳。」


「是,老爺,還有什麼事要吩咐。」


「還有啊,把這包好米送到管區山田巡佐家裡去,順便給伊奧桑問好。」


「好的,我這就去。」


阿福動作俐落地揹起布包,扛起米袋走出米行。


 


日據城隍廟


 


 


望著阿福離去的背影,進財若有所思起身走到街上城隍廟捻香向城隍爺祈求周家生意興隆、進男丁胎產平安。虔誠地叩請城隍爺:「最近內人有了身孕,懇求城隍爺保佑周家生個男娃。」


 


接近中午的時候,有人拿著兩大包從唐山運來的純中藥材,說是要給頭家娘進補用的,夥計代替頭家向對方道了聲謝,轉身將那兩大包藥材拿到裡邊的儲物櫃存放,周進財趁著接待客人的空檔趕緊對帳,他推著黑色的圓框眼鏡,熟練地打著算盤,用只有他自己才曉得的記帳方式,迅速把這一個禮拜收來的帳款,按日期結算。


 


午時一到,外面日頭赤炎炎,阿福正好回來了,把收來的錢交給頭家後,米行的工作也差不多該休息了,夥計把陳列在店頭的米袋和廉售穀類製品收進來,提前打烊。阿福則是用毛巾擦擦汗,吩咐米行的工人去巷口叫人力車來,準備接周進財去町內的食堂享用午餐,因為今天阿娥來不及做便當,所以乾脆就在外面吃。


 


就一個商人來說,周進財可說是得天獨厚,不僅相貌堂堂,氣勢威嚴,腦筋和口才更是一流,唯一美中不足的,就是尚缺繼承家業的男孩,所以期盼早得貴子。現在店裡大小事都由他掌管,雖說生意穩定,畢竟也是擔心能否延續以後的生意,甚至未來能否安享老邁的生活。


三集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