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淡水河細說從頭
天猶未亮，清晨四點的淡水河畔早已人聲鼎沸。
站在河邊聽得見潺潺的水聲，終年川流不息，有時河水清澈望得見河底的砂地和魚蝦，因此在春暖時節，一群白鷺鷥就著水面低飛而過，劃破清澈的河面啣魚覓食。而漁夫們已把前一夜撒下的網給收了上來，卸下活蹦亂跳的鮮魚放進竹簍裡，等天再亮時，將這些魚貨送往巷尾的漁市場，供應台北城內的需求。還有些經營南北貨的行商，遠從大陸或滬尾坐船過來，吩咐岸邊的苦力工把貨搬到牛車上，一路載到迪化街去批發販售。
清晨淡水河畔洗濯的人們隨處可見。岸邊使勁的拍打聲已越來越響，密密疏疏地應和著潺潺水流，河岸附近的婦女都趁著清早就來擣衣，阿娥看見河邊洗衣的人已經多了，便知道今天已經來遲，連忙找了個還夠使用的空位落腳，搬動旁邊的卵石架起洗衣板，動作加快開始洗衣，將衣服入水的同時，還不忘回頭叫喚老是慢半拍的阿衫，「死丫頭，還不把尿桶加緊洗洗清淨，待會頭家娘尿急了，妳會死甲足歹看。」
只見阿衫心不甘情不願地三步併作兩步邁向河邊，先把尿桶的髒水倒了乾淨再注入河水，用長竹刷用力刷洗，如此反覆幾次，好不容易才將兩個尿桶刷洗乾淨，馬上帶回去拿給頭家娘使用，一刻也怠慢不得。
阿娥洗好衣物後，連忙將衣服擰乾，環抱著洗衣籃沿著河岸小徑回去大稻埕，腦袋裡頭想著待會兒做早飯的事。
「阿衫，等一下推門手腳輕點，可別把頭家娘吵醒，知道嗎？」
「知道了啦！阿娥姐。我進門出門都很小心啊！」
阿衫不如阿娥穩重，畢竟年紀尚小，早上總是阿娥連拖帶拉才起得了床，做事時雖不偷懶，只是有點玩心，不容易專注，也還有點粗心。阿娥邊提醒著她，邊也有點閉隻眼由著她，只要不過分便好。
她們都從小就被周家的長工阿福買回周家做下女，多少有點同病相憐，懂得互相扶持。長工阿福待周家下人更是像大哥般，能多照顧些也不會吝嗇。
就在阿娥和阿衫準備打道回府時，長工阿福領著其他下人肩扛木桶到河邊挑水，挑回去倒在後院裡的大水缸，總要挑個七、八趟才能把兩、三個大水缸裝滿，供應周家上下白天所需。黃昏的時候，還要再挑個幾趟，晚上拿來燒熱水洗澡。
挑最後一趟水的時候，長工阿福順便在路旁跟魚販買了幾尾魚，魚披上那銀亮亮的魚身，有的尚有鰓動，有的還會彈跳，賣魚的漁夫與阿福聊起了最近的魚獲都相當肥美，也連忙抓了幾條，用細草繩將魚穿鰓而過，交給阿福。阿福於是領著其他挑水的長工上路回家。
一路上那些魚兒仍是不安分地甩晃掙扎，阿福則交代其他長工等一下回去後整理菜園和劈柴的事。
曉色漸露，淡水河面開始映射著瀲灩波光，稻田裡秧苗也在陽光底下顯得青翠。苦力工今天早晨的工作告歇，漁夫坐在大石頭上一邊整理漁具，一邊修補漁網上的破洞。
越來越多小販聚集而來。有個小販推著熱騰騰的米粉湯。有個小販雙肩挑著有小火爐保溫著的豆漿和米漿，還掛著大把油條，是附送給喝豆漿或米漿的客人的。而最受苦力工歡迎的則是「麵茶膨餅」，他們往往滿身是汗等在一旁，看著小販熟練地將麵茶粉放在大碗公內，灑上芝麻，放進膨餅，提起爐上沸騰滾水一倒而下，一碗熱呼呼又香噴噴的「麵茶膨餅」就把他們清晨的辛勞一掃而空，彷彿早起的勞動就為了這一大碗「麵茶膨餅」，吃來相當滿足。
淡水河畔忙碌的一天，就此揭開序幕。（二集待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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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桑的小說『淡水河畔百年物語』由布克文化出版，已一年餘～
我將陸續連載波出，歡迎網友重溫古早『淡水河畔』的風采～
祝 大家 明天除夕 闔家團圓、菜香繞齒～
並祝 新年財運旺忘來～ 年假悠遊愉快～
